在青阳说起六亩田,大家都知道这是专指九华山心安寺。
六亩田我去过多次,春夏秋冬的景色我都领略过,但我感到六亩田的春天,蓬勃;夏天,清咧;冬天,冰清玉洁;好像六亩田唯独在秋天,变得有些暧昧起来,与春天有些藕断丝连,与夏天有些缠绵不断,与一步之遥的冬天,却有点不情不愿。说得直白些,六亩田好像没有秋天那样泾渭分明,没有秋天那种特有的枫叶流丹的秋色。
六亩田的秋天,所有的颜色都是蓊蓊郁郁,都说层林尽染是秋的写意,六亩田的秋天却碧绿葱笼,这不知道是否是另类的秋天。站在那堵标志性的心安寺土围墙的台阶上,眼中晃动着那摇弋的狗尾巴草,就像举着充满禅意的旗帜,对着前来顶礼膜拜的人,诉说着自已要说的话。是顿悟?还是偈语?这些都不重要,就像那从高山上潺潺流下的山涧水,来到应该来的地方,去了应该去的地方。是否流溢到枯渴的心田中?还是那融入到那深不见底的放生池?好像没有追寻的必要。竹林深处,残碑孤塔傍,人迹罕至,一树硕大的标新立异的枫树,拱卫着那些在此放牧的四大皆空的灵魂,一抹镀金的夕阳,把大山涂得很红很红,把六亩田拉得与秋天很近很近!
不记得是那年了,反正不少于10年前吧,在心安寺住持演慧师的带领下,我们拨开荆棘寻找心安寺的过去。在那些断垣残壁上,残存的文字已经剥落,历史早已湮没在剥落的沟缝中。大家没有灰心,还是那样不管不顾地翻山越岭地寻觅。山洞、茅棚、大殿,高僧、和尚、僧人,这好像没有什么关联,但却体现着一个僧人的修持。不知道你是否听过这样的话:“一等僧人住山洞、二等僧人住茅棚、三等僧人住大殿”。用心解读你就会知道,苦心修持是多么难的一件事。不要说成就名僧大德了。这些现在如过眼烟云,那些苦诵的经书已经泛黄,泛黄的经书早已成灰。心安寺这座全国独有的黄泥堆垒起来的院墙,历经百年仍然叙说着佛师自然的造化。那天,我们遍山寻寻觅觅,既然难以寻觅到我们心仪的过去,理想的现在,我们又何必去苦苦寻觅呢?我不懂佛的真谛,水中捞月只是一个诗人的畅想,但诗不是佛,佛却是诗。
六亩田的秋天,是不属于写诗的人。诗人的灵感,早已经被暮鼓晨钟冲散,留下来的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,和那幽幽的感伤。在那静静的禅房中,再一次地看到心安寺住持演慧师,他正在与一群香客款款而谈,我认识他,他也认识我,但我们彼此没有言语。有时,沉默,比说什么都好。佛门就有止语的传统,尤其是在这静谧的寺院中,心通才是最好的沟通。参天的大树之下,那斜斜的石径上,游人可能拾到了亲近山林的惊喜,香客或许捡到了拜佛顿悟后的谒语,我却依稀地感到,那百年前的智妙和尚的袈裟,仿佛飘在寺前的古银杏树上,此时,六亩田的秋色,才有一丝金黄!